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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太外公

外公的爸爸

媽媽的爺爺
 
他的一生就是"享福"兩個字

媽爺爺  
文采豐盛的五姨寫了一首"數來寶"

徵得五姨同意在此發表

從中可以一窺究竟


 

 

打竹板兒來邁大步   眼前來到了順天府

 

順天府來宅門兒多   老唐家也是其中一個
 
四合院子一座座  前廊後廈  冬暖夏涼  沒話說
 
百年老槐院中立   東一棵來西一棵
 
枝繁葉茂可遮天   居高臨下望得遠
 
百年滄桑眼前過   看的 聽的  故事多
 
只歎老槐無口難述說  恩怨情仇  惟有牢記心頭任它過
 
 
唐老太爺  命真好  百頃良田  一輩子沒有拔過一根草
 
佃農獵戶代代相傳  全村老少融成一片

 

 秀才老太爺我當家  不愁吃穿  不當官
 
興辦義學為志業    三眼井兒村   朗朗書聲傳個遍 
 
 
兒子在京事業有成   恭迎奉養   全是孝行
 
老爺子千里跋涉來到了北京   只見
 
八字鬍鬚   戴眼鏡   長袍 馬褂 帽頭兒  終年不離身
 
這樣兒的打扮   威嚴大   上上下下都怕他
 
早起敲木魚誦經   吃罷早飯便開始罵人

 

 兒子兒媳 肅立恭聽   全院子鴉雀無聲 

 

 
老太爺飯菜難侍候   廚子聽差的戰戰兢兢
 
 
懇請李媽趕緊把五小姐抱來   也許能讓老太爺少煩惱

 

 
祖孫二人對面坐   中間隔著七十年   還有這張八仙桌

 

 
爺爺吃飯忘不了嘮叨   咂地  你媽生了瓦片兒  一個又一個

 

 
未滿週歲的孫女 聽不明   只有 咿咿呀呀  來對應
 
爺爺撚鬚微微笑   有問有答   這個瓦片兒 還不差
 
隨手給個小包子   小手接來咪咪笑
 
祖孫二人皆歡欣   這頓飯才算天下太平

 

 
 
七十三年的好日子  福壽雙全多子孫   擋不住 生老病死難過關
 
嚴冬正月裡一病就歸了天   孝子兒孫哭成一片
 
慎終追遠的禮節不能免   按部就班   日日遵行著辦
 
遠近親朋故舊來弔唁   古稀喜喪   人人悲喜參半 
 
千年不朽金絲楠棺木睡得穩   一道道的麻漆密密封存
 
和尚尼姑 鐘罄念經  道士仙姑 驅魔畫符
 
還有那喇嘛高僧   吹著那長長的大喇叭  念藏經
 
魂歸故里   落葉歸根  本是中國人的最後歸宿

 

 無奈小日本鬼子到處搗亂   棺柩運送難以成行
 
停厝在什剎海的嘉興寺   有那哼哈二將守著山門
 
住廟的和尚  化緣 種菜  與世無爭
 
眾多暫時居厝的孤魂   期待著他日歸葬祖墳   才得安寧  才得安寧

 

 

 

 
 
光陰似箭  日月如梭  轉眼間中國大地紅成一片
 
唐家子孫紛飛西東  鐵幕內外斷了消息

 

 少小離家為了生存  升官發財不是老唐家的祖訓

 

 兢兢業業求個溫飽  日子平平淡淡  可還忘不了過往前塵
 
好不容易盼來了開放  攜兒帶女  返回了京城
 
什剎海的嘉興寺   無影無蹤  
 
哼哈那二員大將  不知現在為誰人守著大門
 
高樓大廈櫛比林立   什剎海的酒吧  遊客成叢
 
活著的人  在這裡搶爭著  寸金寸土
 
金絲楠棺中的屍骨   又當何去何從

 

 
追根溯源  來到了三眼井兒
 
沃野萬頃   已無唐姓
 
三眼井兒的井水 早已不在

 

井台兒鏟成了平地   合抱的大樹  孤孤零零
 
全村走遍  找不到一位姓唐的宗親

 

 流徙放逐  遠走了中俄邊境

 

 想來老太爺的魂魄 還在遊蕩四方

 

 才能山南海北的護佑著子孫綿長

 

 
陪爺爺吃飯的小孫女  八十高齡白髮蒼蒼 
 
一百多年的時空  無法追蹤
 
瞧瞧頭頂上的天空  依然燦燦亮亮

 

 爺爺  您在何方  您在何方
 
打竹板的嘴就是如流水   數落的 有人愛聽  有人嫌貧
 
這家子的故事  真沒完沒了 貧嘴的數來寶 越數就越來勁

 

 寶貝寶貝人人愛   我打竹板兒的也愛財
 
可惜黃金黑金我都沒緣份,  惟有您大爺多賞兩子兒來
 
容我今兒晚上  窩頭鹹菜吃頓飽
 
養精蓄銳   明兒個再來數開臺

 

 

 

五姨就是文中的五小姐

謝謝五姨的數來寶

開啟了我對那遙遠年代的好奇心

幸好87高齡的媽媽思緒清晰

加上超強記憶力

讓我也記錄一些太外公的二三事吧





太外公的爸爸在家鄉雲南城固中了科舉

被朝廷派往東北遼寧為官

(不知那時花費了多少時日才完成如此長距離的旅程)

太外公從小就被伺候長大

過著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日子

之後又有個争氣的兒子

我的外公在北平算是個名醫

生活優渥無虞是肯定的

所以我的太外公真正是"享福一生"





在北平王府井的數進四合院大宅第裡

太外公是這個大家庭的老爺子

上上下下數十口人全部要聽他的

每天早上太外公一睜眼

開水就要立即送上

晚了一點點就要開罵啦



除了罵聽差的

每天一定要罵的還有孫大砲

說孫大砲只出一張嘴

衝鋒陷陣灑熱血的肯定是旁人




吃過早餐罵夠了人

就帶著聽差坐上洋車

到清華園澡堂泡一個上午




中午時分返家午餐

之後就在躺椅上睡個午覺

(What a life!!!)

眼鏡放在身邊小茶几上

媽媽說他們小的時候如果要比誰胆子大

就是看看誰敢在這個時候去偷爺爺的眼鏡




太外公就是如此養尊處優的活到七十三歲

民國27年正月初九因為腹瀉不止壽終正寢

後來有人懷疑是喝了沒有煮開的生水

一定是聽差的怕被罵

一大早水沒開就拿給老太爺喝造成的




老太爺的喪事辦的風風光光

大宅第幾十口人

全部身穿白袍

(讓我想起連續劇雍正王朝裡面,當康熙駕崩,全朝白袍的模樣)

白袍不可以有扣子

只用帶子來繫住固定

連鞋子也要用白布包起來

兒輩的白布鞋後面是一條黑色的直槓

媽媽這一代孫輩的鞋後面則是紅色的直槓



兒輩們白袍裡穿的是灰色大掛

這個灰色大掛一穿就要穿三年




因為是父喪所以白袍的左臂上纏著黑紗

如果是母喪則右臂纏黑紗

(這些規矩我聽都沒聽說過)




老爺子的金絲楠棺木停在大廳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每七天上一道漆

上到棺木亮的發光





這49天天天有和尚有道士有喇嘛念經做法事

還是小學生的媽媽記得喇嘛站在搭起的高台上

吹著長長的拖到地面的大喇叭

看著喇叭口流出喇嘛的口水

覺得好可怕




我問媽媽

為何有佛教有道教有藏傳佛教

到底外公或太外公信的甚麼教

媽媽說不知道

大概是有錢的大戶人家要如此做才表示盡孝吧





外婆連生五個女兒

所以五姨的數來寶說她是"瓦片兒"

媽媽說那個時候和同住一個大宅第的堂兄們玩耍時

常被堂兄們譏笑說

妳們不姓唐

姓碰

因為碰到誰就姓甚麼啦





太外公在正月初九過逝

外婆在一個月之後生了我的大舅

數年之後再生小舅

他沒有機會見到這兩位孫子





太外公這一生

兒時老子養

老時兒子養

沒做過一天事

沒受過一天罪

當然也沒有受過任何氣

如此好命的唯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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